#大灣區可持續發展 #大灣區 #可持續城市 #永慶坊 #活化轉型 #東莞中央商業公園 #公共空間
Researched & written by Belle Chan & Chloe Tam. Edited by Yvonne Sze. KV created by Samson Tong. Video Interview by Chloe Tam.
「思考是無價」｜ECHO ASIA 的十週年專題報道系列
歡迎來到 ECHO ASIA 的十週年慶典專題報道！我們深信思考是無價的，在這特別的時刻，我們決定帶大家深入了解一些與可持續發展及生活有關，而且值得反思的議題。我們團隊會透過深入調查研究、專訪業界代表、及實地觀察，為大家剖析10個社會背後常被忽略的事實。再次感謝大家支持，如有不足，敬請指導！
上集 EA-ISSUE 05 團隊很高興邀請到社創建築師 onebite 主理人 Sarah Mui，了解公共空間及社區營造之間的關係。今集，我們很榮幸能夠進一步探討這個主題，並和深圳的城市設計師及2024年大灣區城市設計大獎獲獎單位「深圳翰博設計」HOPE DESIGN 總工程師甘海濤先生進行專訪，了解大灣區的可持續設計進程。
引言
北上消費成為大家熱門話題，當提及粵港澳大灣區，你能舉出哪11個城市呢？大灣區於近幾年邁向「可持續轉型」，每個城市都有它獨特的歷史背景，這些背景如何造就今天的「可持續城市」？當中有什麼香港值得借鏡的地方？
粵港澳大灣區涵蓋香港、澳門與廣東九市（廣州、深圳、珠海、佛山、惠州、東莞、中山、江門、肇慶），人口超過8600萬，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經濟最活躍的城市群之一。不過，大灣區的目標不只是經濟，更瞄準成為在環境、經濟和社會方面都追求平衡發展，成為世界上首屈一指的可持續的地區。但，一個城市是否能可持續發展，與我們生活有甚麼關係？
聯合國可持續發展目標（SDGs）中，第11項特別強調要打造包容、安全、有韌性與可持續的城市與社區。大灣區作為城市化迅速的地區之一，「可持續轉型」將直接影響我們居住和周邊城市的生活質素，例如深圳成為全球首個公共巴士全面電動化的城市，香港則逐步提升公共空間的供應，如在本年初開幕的東岸板道。今天的大灣區，正處於轉型的十字路口。
然而「綠色海市蜃樓」代表著表面光鮮的綠色願景，但因缺乏落地的實際成效而顯得虛幻。這些看似進步的發展，背後其實藏著大量拉鋸：歷史社區被翻新成打卡景點、亦有人說公共空間的設計忽略了基層群體的真實需求……大灣區的可持續轉型，承載著市民對宜居環境，與城市歷史文化自然共榮共生的渴望和期待。但如果轉型只著眼形象工程，這份願景恐怕難以實踐，淪為空中樓閣，與市民的需求背道而馳。
接下來，我們將聚焦三個大灣區雄心勃勃的「可持續城市」一 廣州、深圳、香港，他們的發展究竟是一幅未來宜居城市的藍圖，還是一場形式優先的拼圖？
廣州：老城更新的兩面鏡子
同一座城市的兩個老城，雖同樣經歷更新，卻迎來截然不同的未來？
當舊城遇上流量：東山口的雙面轉型
廣州作為有逾2200年歷史的嶺南古城，不僅是大灣區的核心城市之一，更是中國首批國家歷史文化名城。東山口是廣州昔日的高尚住宅區、民國時期僑民與政商名流的聚居地，散佈著明清時期的東山寺、基督教東山堂、西式學校與醫院，以及上百棟紅磚綠瓦的老洋房。這片富有歷史與中西交融風貌的街區，近年來華麗轉身成為年輕人口中的「最潮文藝小區」，咖啡店、復古服飾店、中古店與文創空間如雨後春筍般湧現。
社交媒體上的網紅打卡熱潮更將東山口推上了新一波話題高峰。從本地青年到其他省份的遊客，大家都紛紛在老洋房前拍照留念，一時間攝影師與模特兒成了街上唯一的風景。然而，在熱潮背後，也引發人們對「文化觀光化」的質疑：東山口這個富有歷史價值的地方，淪為社群媒體上的打卡背景，原本承載生活記憶與社區連結的場所，也幾乎被流量所吞噬。
永慶坊的「微改造」故事
與東山口相比，永慶坊的更新計劃，呈現出另一種城市更生。永慶坊所在的恩寧路是二十世紀初粵劇伶人和戲班的集中地，亦是李小龍的父親、粵劇名伶劉美卿等人的故居。這條老街，曾一度面臨清拆重建的命運，但在地方政府、設計團隊與社區居民的三方合作下，轉為一個結合歷史建築、創意產業與公共空間的新社區。設計師李中偉強調「微改造」與「慢更新」的原則，盡量保留原有的街道和生活氣息，並透過歷史研究辨識並保留有價值的建築。在改造過程中，居民們不只是旁觀者，反而共同參與規劃、表達意見、甚至回到永慶坊繼續經營小店和文化活動。這種以文化記憶為基礎、以居民參與為核心的更新模式，正正回應了城市更新中最難處理的問題：轉型不只是物理空間的翻新，而是延續這些地方的文化。
深圳：從「世界工廠」到綠色創新基地
經濟奇蹟和環境的代價
深圳自1980年作為中國改革開放的第一個經濟特區，便化身「世界工廠」，憑借大量廉價勞動力和毗鄰香港的優勢，吸引全球電子、紡織、服裝等製造業產業鏈在深圳紮根，經濟高速發展。從一個邊陲的小漁村成長為擁有超過1700萬人口的中國一線城市。
東莞國際商務區中心公園（一期）：生態、藝術、文化與商業的交織
(圖片來源：mooool)
設計理念：重新想像CBD的功能和面貌
你能想像，在香港寸金尺土的商業區，規劃出相當於31個標準足球場的大型公園嗎？東莞中心公園座落在東莞國際商務區中央綠軸與新基河藍軸交匯的中心，佔地面積220,000㎡。中心公園的項目就是以「挑戰傳統商務區的城市設計，還原地域生態人文」為願景誕生的。作為未來CBD的中心公園，項目負責人及總工程師甘海濤（甘先生）在訪談中一直強調深圳翰博設計HOPE DESIGN以「自然生態」與「城市核心」為切入點，在外人眼中這兩個切入點看似南轅北轍，相互矛盾，往往在城市發展中必須犧牲其一，但偏偏這組「反義詞」卻是貫徹整個中心公園的理念核心。
延伸人與自然、人與人、人與歷史的鏈結
中心公園的原址為始建於清光緒九年（1883年）的東莞水澗頭村，遺存眾多歲月痕跡，如枝繁葉茂的古榕樹、民國時期的老建築以及建國初期的人民公社舊址。但隨著時間推移，村落逐漸陷入無序發展的狀態，建築佈局雜亂。中心公園既致力修復場地的自然生態，匯聚了濕地，河流，湖泊，草地，林地等多種生態棲息地，為動物提供庇護所；也將場地中的古樹和留磚殘瓦轉變為市民休息活動、交流、紮根的文化空間。這座於寸土寸金之處打造的中心區公園不僅承繼了東莞的歷史文脈，更延伸成人與自然、人與人、人與歷史的鏈結，塑造成一個具有吸引力和認同感的公共空間。
「CBD不再是冷冰冰的商務區，而是一個集生態、生活、生機於一體的「城市活力舞台」。」
深圳HOPE翰博設計有限公司副總裁 甘海濤
魚與熊掌兼得背後的策略
甘先生在訪談中提到，經濟增長不應以犧牲人的幸福感和生態環境為代價，他因此制定了不同的方針和策略。首先是實行生態優先，此原則貫穿項目全週期，例如：在施工前開展兩次全域生態普查，對場地內古樹實施「一樹一策」原位保護，特別是場內原生120年樹齡的大榕樹，盡可能保留場地生態基底；另外，濕地系統設計通過「土壤生物工程技術」（以椰網柳枝固岸及本土水生植物淨化）替代傳統混凝土護岸，既可重建鷺鳥棲息地又降低河道硬化率。
其次是成本可控，經濟效益通過技術創新與長期營運保障。公園項目靈活運用場地的生態環境，反倒成為了降本利器——軟質岸線，是指以順應自然、生態友善的方式設計與修復海岸，較傳統工程維護成本降低60%。建築屋頂太陽能「光儲直柔」系統全生命週期可降低能耗支出40%。
最後是社會增效：中心公園的設計植入了「商業反哺生態」機制，在西南廣場等區域設置輕商業空間，其租金收益專項用於公園生態設施維護，形成「以商養綠」閉環。維護生態環境和經濟增長也是可以兼得，可持續發展從來不是一場零和遊戲。
可持續願景：「以人為本」的未來
東莞中心公園的可持續策略並非遙不可及的概念，而是切實轉化為可感知、可體驗、可參與的具體場景，致力成為市民與自然的橋樑。公園的每一個細節設計處處充滿巧思，讓公園的使用者 ——人與自然中的一切生物都能進行交流。
無論是在親水棧道上感受清澈的水流、觀察鷺鳥濕地的水生植物如何淨化水質、目睹童趣花園中孩子們用原木、沙子、石頭等自然材料嬉戲，學習自然知識的景象，或是在森之空間的檐下小憩，體驗傳統嶺南建築智慧帶來的陰涼與舒適，還是品嘗一杯咖啡的同時，享用著屋頂太陽能板默默產生的電力。這種將生態功能、低碳技術與人本體驗巧妙融合的方式，使得可持續發展理念不再是說教，而是成為一種愉悅的生活方式，潛移默化地提升公眾的環保意識。
公園不僅展示自然，更承載深圳人的情感。但為避免成為「綠色海市蜃樓」，公園也需加強透明的運營管理和公眾參與，確保可持續效益惠及全社會。這一項目是深圳綠色轉型的縮影，其成功與否必定會為大灣區提供寶貴經驗。
香港：從稠密的都市中積極發展隙地
公共空間的轉變
香港是一個獨特的城市，人口稠密、樓宇林立、寸土尺金，但同時每個角落又隱藏着一些「留白」——對很多香港人來說，公園、廣場，甚至商業大廈中某一層開放的平台，都是日常生活中最重要的休憩場所。《香港2030+》策略報告提出，每人應享有不少於3.5平方米的休憩空間，以回應市民在狹小居住環境下對身心健康與社會連結的迫切需求。即使你並非居於市區，每天也可能穿梭於繁忙的核心地帶工作或上學，因此城市中的公共空間更顯重要。當你走在中環的高樓之間，或者擠在旺角繁忙的街頭，那些零碎的公共空間，就像是一口新鮮空氣，讓人能暫時放慢腳步，成為了香港人獨特的生活節奏中的喘息。
有人會問：在這樣的城市裡，怎樣才算一個好的公共空間？
「當社會文明和城市發展到一定的階段，我們需要摒棄浮誇的設計技巧，回到場地真正的用途。」
深圳HOPE翰博設計有限公司副總裁 甘海濤
公共空間能否真正發揮作用，關鍵在於「是否讓普通市民也願意走進來」。這樣的理念，近年在香港也慢慢落地。以啟德為例，這片舊機場的土地，如今正被規劃成一個個嶄新的公共空間，包括海濱長廊、遊樂場、公園，一步步讓市民重新走進這個地方。其中「啟德車站廣場」是個總面積約2公頃的大型公共廣場。廣場中央不僅僅種滿綠樹和花草，還設置了太陽能裝置和雨水循環系統，融合了可持續基建與社區需求，亦推動能源與水資源的循環使用，把循環的理念，巧妙地融入市民日常。
在廣場旁邊的「啟德五行童樂園」，孩子們正爬上五顏六色的攀石牆、在滑索上大笑，或在噴水池旁盡情玩水，家長也能安心地坐在樹蔭下看著他們嬉戲。啟德的公共空間最引人入勝的地方是，這些公共空間的中心，往往保留了一片靈活的空地，方便市民在週末舉辦市集、展覽，甚至小型音樂會。這意味著啟德的公共空間不只是辦公人群午餐時的去處，亦能夠跨越各個社區的邊界，吸引不同年齡、職業與背景的人走進來，讓不同的人在同一片空間裡找到屬於自己的位置。
事實上，一個真正成功的公共空間，從來不只是設計師單方面的設計。香港近年也出現了不少「共創」的嘗試，例如鑽石山活水公園的 「Here To Play：遊樂場設計思維工作坊」。這個活動邀請不同年齡的市民，無論是喜歡攀爬跳躍的小朋友，還是童心未泯的成年人，一起分享自己對遊樂場的想法。參加者以「用家」角度出發，討論需要，甚至共同構思出能讓不同年齡層都能享受的新設施。這種由跨世代居民參與而誕生的設計，不僅令空間更貼合真實需求，也讓市民對這片公共空間產生更強的歸屬感。換言之，好的公共空間不是單純「被建成」的，而是透過市民不斷使用、參與與回饋而「共同創造」的。
這種轉變，做法可能比較「小步慢走」，卻更貼近日常生活，正是香港式的可持續實驗。即使在全球最擠逼的城市之一，也可以透過設計，找到讓人放鬆的角落，甚至重建社區之間的連結。所以，當我們談香港的可持續未來時，除了討論宏大的數字或指標時，亦要想像這樣一個簡單的畫面：一個繁忙的午後，你走出地鐵站，眼前不只是有大樓和車輛，而是一片綠意盎然、人人都能共享的公共空間。
結語
最終，評論一個城市的可持續成長是否成功，不僅是看它有多環保、有多熱鬧，更要看它能否讓每一位市民，不論其身份與背景都能舒適地生活在其中。這體現於永慶坊的文化延續、深圳東莞中心公園中人與自然的互動，更展現在香港市民共同參與設計一個遊樂場的時刻。這些場景提醒我們：當公共空間承載居民的日常、文化與情感時，可持續發展才不會流於「綠色海市蜃樓」，而是成為人人都可以共享的未來。
Reference
【專題】電動車：深圳積極推動公共交通使用.” Thinkhk.com, 2021, https://shorturl.at/uQk4O
“17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Goals (SDGs) | ECHO ASIA COMMUNICATIONS.” ECHO ASIA COMMUNICATIONS | Transcending Social Waves, Mar. 2021, www.echoasiacomm.com/sd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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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樂瑤. “啟德體育園「五行」童樂園開放 融金木水火土 10米高遊戲塔任玩.” 香港01, 8 Aug. 2025, https://shorturl.at/ZZfel
香港發展局. 《香港2030+》策略報告 —– 跨越2030年的規劃遠景與策略. https://shorturl.at/d69NS
香港規劃師學會. 西關復興——恩寧路永慶坊活化提升方案. https://shorturl.at/bNRxB
香港教育局. 深圳的城市發展：七十年代至千禧年早期www.edb.gov.hk/attachment/tc/curriculum-development/kla/pshe/references-and-resources/chinese-history/ancient_artifacts/Chapter24.pdf.
重塑⾹港公共空間 -可⾏性研究 顧問報告 ⼆零⼆三年⼗⼆⽉.“專訪Lab D+H｜李中偉: 永慶坊「微改造」，歷史與記憶不該輕易消失-築格.” Archidogs.com, 2019, www.archidogs.com/original/gyinfo/2204.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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